记赵校长的一次哈哈大笑
1954届校友 何汝均
很多校友说:从考入市西到毕业离校,从没见过也不相信赵校长会哈哈大笑。我却有幸见过一次,现写出来与大家共享。
我是1950年进入市西的。学校的篮球热和篮球队不仅吸引了我,也吸引了我常带来看比赛的里弄小伙伴们。于是我们很快凑钱也买了个篮球。由于按奈不住跃跃欲试的激动,我在一个星期日的上午领着几个小伙伴来到市西后操场。可能是因为第二天就要期终考试,操场上空无一人,太好了!我们立即在西北角的主篮球场上忘乎所以地撒欢玩起来。大约只过了十几分钟,我拿到球正要投篮,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喊话声:“都停下来,别玩了!”。我转过身定睛一看,天啊!是赵校长!“你们都是那个班的?”过了好几秒钟,我不得不站出来,低声战战兢兢的回答:“初二甲”,因为只有我是市西学生,其他都是冒充的。“明天就要考试了,为什么不在家复习,准备?”,我发现赵校长说话时眼睛没看我们,却扫视着地面。我胆子大了点,答非所问地说了句:“我们刚买了一个新球。”“新球也不一定非今天玩啊!”说时眼睛仍在扫视着地面。地上砂粒大的石子也没逃过他的眼睛,他弯身拾起几粒扔出场外。我无以对答,只是本能地摸了摸裤袋,一边是两粒玻璃弹子,一边是一只拷扁橄榄,它们都在。沉默半刻,校长终于抬起头来,视线移到我手中的新球上。“把球给我!”坏了,要没收我们的球!我顿时浑身紧张,用力抱着球,小伙伴们也个个呆若木鸡,半张着嘴。“快给我呀!”校长又催了一下。逃不过去了!我极不情愿地把球慢慢递过去,回头看看小伙伴们,他们都哭丧着脸,眼里充满着对我的埋怨。我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实在没办法……突然,我听到脑后一阵高亢爽朗的笑声,在空旷寂静的操场上显得尤其清脆响亮。我回转身,于是看到了令我终生难忘的一幕:看起来一贯很严肃的赵校长,正捧着我们的球在哈哈大笑,既像意外发现了重大秘密而欣喜,又像终达目的为胜利而欢呼。校长的开怀大笑,解除了我们的紧张,但我仍心存疑惑。校长看出来了,就对我说:“你到篮筐那边去”。我想校长要投篮了,兴奋地跑过去,望着篮筐等着。“不,你面向我,接我的传球!”他给的是反弹球,我一伸手就轻易抱住了。“很好”,他说:“现在你再把球传给我,就从空中传……”受到表扬,我很高兴,传球时还注意把姿势尽量做得潇洒一点。校长看了看手中的球,翻转了两下,说:“再接一次,还是反弹球。”我猜到校长要干什么了,于是聚精会神,摆好姿势等着。可是球反弹起来后,我仍扑了个空,没接上球,小伙伴们一阵哄笑,校长也在笑。我不服气地说:“我要给你反弹球,你也接不着,你信不信?”“我信,所以才让你从空中传给我。你们既然知道,这球反弹后会乱蹦,为什么还要买?还要当篮球玩呢?”我们七嘴八舌的回答,已不再拘束,也忘了是跟校长说话,“因为它便宜,才两块钱!”“好一点的要卖十八块。”“充气前看不出它是橄榄型的。”“用橄榄球当篮球更好玩。”“就因为好玩,所以你们就闹,是吗?都影响我办公了。”校长一句话提醒了我们:他是在办公!而今天是星期日,他本该休息的。想到这儿,心中的歉疚和敬意油然而生,大家连说:“啊呀,校长,我们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校长见我们又现惶恐便微笑说:“我也是该休息了……,我在楼上就看到你们的球有点乱蹦,以为是场地又出现坑洼不平,便下来看看。现在放心了,场地没问题,是你们的球有问题,……好了,再见,你们接着玩吧。”“谢谢校长,校长再见!”我们兴奋地齐声喊,如释重负中夹带着依依不舍。他刚走出几步又转身对我们说:“别玩太久了,留点时间好好准备明天的考试。还有,回家后先把脏手洗干净!”“唉,我们保证!”我们欢快地答应了。我当即掏出口袋里粘糊糊的拷扁橄榄,扔到树下的草丛里……回家的路上大家议论纷纷:“刚学打球,还是该买个圆点的球。”“那等到攒够了钱,胡子都该长出来了。”
“练好了打橄榄型的篮球,将来技术一定比王存忠还好。”提到了篮球明星,大家又争论市西篮球队里谁打得好,获提名的有杨昌基、“泰山”、“阿基”(不记得“温公”是否已在市西)等。快到家时一个小伙伴说出了心中考虑良久的话:“市西的校长真好,学校也好,明年我也要考市西。”“那也不是谁想考就能考上的。”说话的人边应边看我,好像是在替我说……我什么也没说,脑海里交替显现着过去校长留在我印象里严肃的脸和刚才见到的明快、灿烂、发自内心的哈哈大笑的脸,两张脸现在同样可敬、可亲,并渐渐地融合为一。以后在市西的日子里,我每见到赵校长,都能在他严肃的脸上感觉出他隐含着热忱的心和亲切的笑。
我知道上面讲述的小故事是无足轻重的,但它确实深深地烙记在我的心里,直到几十年后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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